赘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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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舫的房间里小小地打闹起来,不一会儿,两颗脑袋又碰在一起,从窗户边往外看。夕阳洒过去,那边的人群当中,果然也有宁毅的身影在其中,隐隐约约的。元锦儿眼力好,过得片刻,却是遗憾地叹了口气:“可是他家黄脸婆好像也来了……云竹姐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啊?”
人群那边,与宁毅结伴而行的自然是苏檀儿,后面三个丫鬟,若远远看过去,聂云竹看不清那女子的样子,脑海中却是想起春游之时见过的苏檀儿与宁毅坐在一块时的景象,笑着点了点头:“见过的,可不是什么黄脸婆哦,与立恒很般配的……”
“好吧,也许不是很黄,不过云竹姐你这么说相好的……啊……”口没遮拦的人再度惨遭毒手,元锦儿将被敲了一下的额头抵在云竹肩膀上,像条虫子一样拱来拱去,口中嘟囔,“锦儿知道错了,云竹哥哥,不要这么用力嘛……”
聂云竹没好气地将她推开,神情在片刻后变得严肃起来:“我与宁公子并无那等关系,锦儿你不要再乱说了,被人听见了不好。”
“知道了……”
元锦儿点点头,继续看那边的景象,待那些人走得近了,方才说道:“真的不是很黄呢……”实际上苏檀儿亦是美人,比之她,比之聂云竹也是不遑多让,区别只在各自气质而已。而由于长期主导生意上的事情,在苏檀儿身上,那股独特自信的气质要更加突出,走到近处时,有一批人迎了过来,元锦儿不免又叹息一声:“交游广阔哦。”
这迎上来的正是一帮商场上的人物,这交游广阔的评语,自然也是指的苏檀儿。那一群人当中,例如乌启豪、乌启隆、濮阳逸等人,皆是这花魁赛上的大金主。当然,濮阳逸这样的江宁首富自然是支持手下的绮兰,但其余人都有争取的余地,也正是各个青楼争取的重点,一时间这些人聚在了一起,让人眼红。
“不过,真的是很厉害呢。”元锦儿看了一会儿,趴在云竹肩膀上叹息着,“云竹姐你看,那些大老板啊,看起来虽然也都是跟那个苏檀儿打招呼说话,可是对那宁立恒的注意力可不低哦,濮阳逸还一直想要跟他套近乎呢,一般入赘的人可没有这种地位……”
都是在各种关系场上走动的人,元锦儿此时自然也看得清楚。苏檀儿与那些人算是同为商人,原本一群人打招呼说话也正常,一般作为入赘者站在这旁边,通常是没什么地位的,就算被人重视一下,打个招呼,针对的也是苏檀儿的态度,也就是说,作为妻子的维护这个丈夫的形象,丈夫就有形象,否则就只是陪衬。但眼前看来确实不太相同,宁毅站在那儿,说的话不多,但神情自若间,基本没什么忽视他的,濮阳逸就更是几次与他提起话题,这显然不是卖苏檀儿一个面子的程度。
“江宁第一才子……云竹姐,你说,要是他今天坐到我们这边来,我能不能拿到花魁啊?”
聂云竹笑着看看她:“爱坐到那儿,是他与他妻子商量的事情,这个我可没办法……何况你不是不要花魁么?又胡思乱想些什么……”
“要不要是一回事啊,他既然是云竹姐你的……呃,你的好朋友,当然应该坐过来支持我嘛,他要是坐过来,那我多有面子,如果跟那个曹冠争风吃醋打一架,就更有面子了……”
“虚荣。”
“嘻……”元锦儿笑了笑,又看一眼,陡然跳了起来:“啊啊卑鄙云竹姐你看,绮兰居然出来了卑鄙居然跟云竹姐你的宁……咳,你的好朋友套近乎这个太卑鄙了啊不行,云竹姐,我们也出去,跟她捣乱去,绝不能让宁立恒坐到她那边去啊”
下方一身白衣的绮兰已经过来,在濮阳逸的引荐之下与苏檀儿、宁毅见了礼,随后在那儿说着话。元锦儿为此异常不爽,蹦蹦跳跳的,见聂云竹没有反应,不愿意跟她出去抢人,方又走了回去:“你看他们还说说笑笑的,两个女人真虚伪……叛徒、叛徒……”
聂云竹没好气地笑出来:“怎么又成叛徒了?”
“当然是,他既然是云竹姐你的好朋友,我当然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啊,他还跟敌人说话,当然是叛徒”
她又在旁边发了一阵脾气,扭头瞧瞧聂云竹正往那边看的神情,虽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,但神色复杂,不由得又抿了抿嘴:“云竹哥哥,别这样了啊,锦儿会一直喜欢云竹哥哥的啊……”
聂云竹笑着看她一眼,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:“好啊,待到锦儿这次勇夺花魁之后,本公子便替锦儿赎身,留一段佳话……”
“嗯嗯,请云竹哥哥怜惜锦儿……”
话语之中,元锦儿一时间媚眼如丝,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靠近,停了一下,又缓缓靠近,然后……四唇碰在了一起,彼此都有柔软的触感。
眼睛睁大了,转动几下,下一刻陡然分开,聂云竹皱眉捂住嘴唇,元锦儿在那边“噗噗噗”的吐几口,红唇娇艳,目光混乱:“云竹姐你干嘛不躲开啊……”
“你还真靠过来了……”
“我以为你会躲开的啊……”
两人一阵慌乱,随后又都笑了起来,元锦儿坐到铜镜边补了补唇彩,此时做男装打扮的聂云竹则弄些茶水将沾上的颜色擦掉,没好气地瞪着元锦儿。元锦儿腆着脸笑笑,随后小声说道:“云竹姐,你以前有没有跟其他人试过啊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告诉你哦告诉你哦,我前两年呢,遇上过一个据说从扬州来的公子,长得跟女孩子一样,但肯定不是的,又腼腆又可爱,我当时心里砰砰砰的响,真想‘呜啊’亲他……可惜他只来过一次,后来进京赶考了,就没见到……”
“喜欢他?”
“不是啊,话都没说两句呢。我刚才觉得……很有趣哦,要不然云竹姐我们再来试一次吧,我刚才没感觉出什么呢……”
“走开”
房间里嬉笑打闹,窃窃私语。夕阳在外面的天空中落下最后壮丽的余晖,城市各处的人正在朝着这边涌过来,当夜幕降临之时,这最后一天的花魁决赛,便要开始了。
江宁的四大行首之中,元锦儿活泼,冯小静端庄,新晋的骆渺渺往往给人以缤纷之感,之前落榜的陆采采则常被人称为幽若兰草,琵琶弹得很好,听起来像是个抑郁症患者。至于绮兰,她更多给人的,则是一身的书卷气息,擅长文墨,本身也有不错的造诣,据说在青楼之中偶尔还会以羽扇纶巾的文士打扮待客,因此被人称道。
半年以来,绮兰对宁毅很感兴趣的事情偶尔传出来,苏檀儿也为此打趣过宁毅一番。不过在商人眼中,这事情到底是否真实,自然有待商榷。这些富商当中,与苏家关系最近的自然是薛、乌两家,但尽管薛进想要折辱宁毅而被奚落了一番,实际上倒也不会因此对他兴趣大增。如今对宁毅颇感兴趣的大概要数濮阳家,绮兰正是濮家麾下青楼的头牌,消息传出来,到底是濮阳家故意放言想要与宁毅接近还是绮兰的真意,实在难说得紧。
此时有苏檀儿在,濮阳逸让绮兰出来见礼,算是与宁毅真正认识了,当然也不会直接谈起诗文什么的。这落落大方的女子一方面表示着对宁毅文采的仰慕,另一方面,其实也给足了苏檀儿面子。大家都是场面功夫的高手,看来相谈甚欢,实际上没什么营养。不一会儿,宁毅与苏檀儿落座,也选在了舞台前方一片基本是商人所坐的地方。
“没什么意外,这次花魁赛,绮兰要拿花魁了。”
夕阳渐没,灯火渐渐的亮起来,周围的人群都还在进场,一片喧嚣。苏檀儿从前方的桌上拿了一只枇杷在剥,剥开了递给宁毅,算是尽做妻子的义务。宁毅面无表情地接过去咬一口。
“你一开始就说出来,看得还有什么悬念……跟你这人坐一起真没意思……”
“前两年濮阳家就要把绮兰捧出来,但步子迈得一直很稳,怕人说他家里拿钱砸人,因此只让绮兰拿了行首便止住了,此时造势已经足够,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悬念,该让绮兰上去了。”宁毅表情不爽,说的话在旁人听来怕也过分,但苏檀儿却没有半点不悦的表情,反倒是笑得开心,又剥一颗枇杷递过来,“便是想要跟人炫耀……除了跟相公你炫耀一下,檀儿还有谁面前可以炫耀的?相公应当夸夸妾身才是。”
“好吧好吧,檀儿你最厉害,最有眼光。”
“嘻……高兴。”
苏檀儿应该是真的有些高兴,过得一阵,也有其他苏家人过来与苏檀儿、宁毅打了招呼,例如文定文方等人,随后也就识趣地离开。席君煜也来了,过来跟苏檀儿宁毅见了一见,便坐在斜后方的一张圆桌旁——想要在这会场上坐圆桌,吃东西,基本上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象征了。
秦老与家中两位夫人也已过来,加上康贤等人,坐在那边名流的席位间。不多时,夜幕完全降临下来,人们也已经将整个场地坐满。随着悠悠的丝竹声响起,人们开始安静下来,附近的秦淮河水波荡漾,夜风怡人,当负责主持这次花魁赛的府衙主事说些场面话,宣布了比赛的开始,那舞台之上的丝竹声,也开始渐渐的停下来。
到得最静的那一刻,轰然声响,音乐响起,烟火自舞台下冲天而走,新晋行首骆渺渺随着陡然飞舞而出的几道彩绸自台下翻飞而上,如彩凤开屏一般,在这繁华的城市夜间,以最为瑰丽大气的形式拉开了这场花魁赛的序幕。
距离宁毅与苏檀儿比较远的地方,属于骆渺渺的支持者所在的区域,众人用力鼓起掌来。热烈的气氛中,名叫顾燕桢的男子也在笑着鼓掌,只是偶尔会偏过头,在无人注意中,将目光投过来一次。随后扫向周围,在人群当中,搜索着聂云竹有可能在的地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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